《左传》曰：襄公四年。邾人、莒人伐鄫。臧纥救鄫侵邾。败于狐骀。国人逆丧者皆髽。鲁于是乎始髽。国人诵之曰：

小霞名襄，前明锦衣卫经历会稽沈鍊之子。疏劾严嵩，廷杖，谪田保安州，寻为嵩所陷，戮于边。鍊谪谴时，逮襄甚急，遁一年伯家，匿身地窖中，日画地为梅，三年而画工，世称小霞梅。后疏白父冤，隆庆初，鍊赠光禄少卿，谥忠悯，襄予荫，官至黄州守，归隐越中云。

金源仲诗。有青霞非赤壁之句。又有与客问答语。余尝观盛弘之荆州记。曹公赤壁在荆州蒲坂县沿江一百里。与百人山相对。坡翁赤壁在黄州。是荆，黄二赤壁。而荆州为天下壮观。坡翁当日所不能游。坡翁得意处。在江山风月。初不在赤壁同异。然则源仲之石泉。宅辈之龙渊。吾与鹿门翁之龟亭。第论其得意与不得意。赤壁真假。有不必言矣。遂奋笔为赤壁歌。以解源仲所与问答者之意。

时吾友有奉使黄州者。始宠安岳妓。后情钟平壤妓。安岳见摈。不胜悽怨。语予恳至。遂作相思怨。令安岳寄呈奉使。以资戏噱。

昔东坡在黄州，四年三往见陈季常，因合前后通为五诗。予于庚戌春扈跸至济宁，夜饭于秋盦官廨。壬子春以按试过济，复饭于此。癸丑春又饭焉。爰和坡诗以寄秋盦，且俾述庵、阆峰、梁伯及诸友人和之。

先生不知其名，黄州故县人，本姓卢，为张氏所养。阳狂垢污，寒暑不能侵。常独行市中，夜或不知其所止。往来者欲见之，多不能致。余试使人召之，欣然而来。既至，立而不言，与之言，不应，使之坐，不可。但俯仰熟视传舍堂中，久之而去。夫孰非傅舍者，是中竟何有乎？然余以有思维心追蹑其意，盖未得也。孰视空堂竟不言，故应知我未天全。肯来传舍人皆说，能致先生子亦贤。

仁宗朝以制策登科者十五人，轼忝冒时，尚有富彦国、张安道、钱子飞、吴长文、夏公酉、陈令举、钱醇老，并王中甫与家弟辙，九人存焉。哭中甫于密州，作诗吊之，则子飞、长文、令举殁矣。又八年轼自黄州量移汝海，与中甫之子沇之相遇于京口，相持而泣，则十五人者，独三人存耳，盖安道及轼与家弟而已。呜呼悲夫。乃复次前韵，以遗沇之，时沇之亦以罪谪家于钱塘云。

梅圣俞尝作《四禽言》。余谪黄州，寓居定惠院。绕舍皆茂林修竹，荒池蒲苇。春夏之交，鸣鸟百族，土人多以其声之似者名之，遂用圣俞体作《五禽言》。

元丰三年正月，余始谪黄州。至岐亭北二十五里山上，有白马青盖来迎者，则余故人陈慥季常也。为留五日，赋诗一篇而去。明年正月，复往见之，季常使人劳余于中途。余久不杀，恐季常之为余杀也，则以前韵作诗，为杀戒以遗季常。季常自尔不复杀，而岐亭之人多化之，有不食肉者。其后数往见之，往必作诗，诗必以前韵。凡余在黄四年，三往见季常，季常七来见余，盖相从百馀日也。七年四月，余量移汝州，自江淮徂洛，送者皆止慈湖，而季常独至九江。乃复用前韵，通为五首以赠之。

李台卿，字明仲，庐州人。貌陋甚，性介不群，而博学强记，罕见其比。好《左氏》，有《史学考正同异》，多所发明。知天文律历，千岁之日可坐数也。轼谪居黄州，台卿为麻城主簿，始识之。既罢居于庐，而曹光州演甫以书报其亡。台卿，光州之妻党也。

余至黄州二年，日以困匮。故人马正卿哀余乏食，为于郡中请故营地数十亩，使得躬耕其中。地既久荒为茨棘瓦砾之场，而岁又大旱，垦辟之劳，筋力殆尽。释耒而叹，乃作是诗，自悯其勤，庶几来岁之入以忘其劳焉。

驸马都尉王诜晋卿，功臣全斌之后也。元丰二年，予得罪贬黄冈，而晋卿亦坐累远谪，不相闻者七年。予既召用，晋卿亦还朝，相见殿门外。感叹之馀，作诗相属，托物悲慨，阨穷而不怨，泰而不骄。怜其贵公子有志如此，故和其韵。

嘉祐中，翰林学士承旨邓公圣求，为武昌令。常游寒溪西山，山中人至今能言之。轼谪居黄冈，与武昌相望，亦常往来溪山间。元祐元年十一月二十九日，考试馆职，与圣求会宿玉堂，偶话旧事。圣求尝作《元次山洼尊铭》刻之岩石，因为此诗，请圣求同赋，当以遗邑人，使刻之铭侧。

嘉祐中，予与子由同举制策，寓居怀远驿，时年二十六，而子由二十三耳。一日，秋风起，雨作，中夜翛然，始有感慨离合之意。自尔宦游四方，不相见者，十尝七八。每夏秋之交，风雨作，木落草衰，辄悽然有此感，盖三十年矣。元丰中，谪居黄冈，而子由亦贬筠州，尝作诗以纪其事。元祐六年，予自杭州召还，寓居子由东府，数月复出领汝阴，时予年五十六矣。乃作诗，留别子由而去。

辛巳前八月九日夜，自黄州步归，萧英甫以舟泛余舣本觉寺门外，夜深未能睡，明日为赋此寄之。

始余于官舍营东轩，彭城曹君焕子文，自浮光访余于高安，道过黄冈，家兄子瞻以诗送之曰：“君到高安几日回，一时抖薮旧尘埃。赠君一笼牢收取，盛取东轩长老来。”君过庐山，见圆通知慎禅师，出诗示之。师尝与余通书，见之欣然。明日谓君：“昨见黄州诗，通夕不寐，以一偈继之，曰：‘东轩长老未相逢，却见黄州一信通。何用扬眉资目击，须知千里事同风。’吾野人，不能数为书，君为我诵之而已。”君既至，未暇及此。客有自庐山至者，曰：“慎师送客出门，还入丈室燕坐而寂。”君乃具道其事。余感之，作二绝。其一以答子瞻，其二以答慎也。

怀石门徐亚陶比部宝谦、黄冈邓献之农部琛、山阴沈晓湖学博宝森三叟也。三叟年皆七十馀，沉潜冷官，黯然自守，娄遘人厄，终以天全。虽所趣不同，而秉性无异。又皆嗜吟咏，聚图史，冬贞之质，春华烂然，霜雪之中，和风自知。余年少于三叟，而早衰多病，支颐负曝，穆然有怀，爰赋三诗以当晤语。呜呼！人生疾病则思亲戚，既老矣，亲戚渐尽，乃思其友。而三叟之老又过于余，尤宜其思之深也。诗不能尽，以物喻之，得余诗者当嚗然而笑矣。

癸巳仲秋，奉檄于役惠州，发凤水，经潮阳，临潮邑治指西南，行廿余里，而达于海。遂沿海行，左顾绿波万顷，右顾白沙无尽。沿海一带，则雪巘冰山，怒涛山立，声吼聒耳，如雄奋万军。所谓绿波者，实在海心，靛浆汇萃，黛浓屯洪瀩不兴，微澜自起。拟之情状，颓云招盖，黏风荷盘，摇曳靡定，涌荡而已。然卒能使边海浪涛郁勃澎湃，奋击激昂，峻立成山，喷薄成雪，终年累月，莫莫（暮暮）朝朝，不得少休，实缘浩瀚汪洋。其宽也，苍莽无涯。其深也，涵闳莫测。中流少漾，四周汹腾。无关乎风雨雷霆，万古一致，真奇观也。浪杪逼泻沙嘴，进退迅速，行客或难及避，土人舆夫赤脚，泥渣咸好近之，若故与相狎者。然浪来动辄掩胫没膝，彼盖取沙湿坚净易行，燥处松难健步，然势亦殊可危。时有小鸟联群异队，莫计其数，大不及鸠，小略胜燕，翅背赭花，腹纯白，足作樱桃红，声极清越，不跳不立，善疾行，如箭捷风速，灵矫绝等。行人伊迩，则齐趋向水，踏波行尺许，然后振翼昂飞，旋转数四，复落汀湄，疾行如前。此则又益夫观海之奇者也！凡行三十里，景皆无异。将近小黄冈，汛便改道西指，复由山径。不克穷历胜迹，意犹耿耿。乃者征途跋涉，栉沐劳顿，获兹奇观，洵不称负。爰成一诗，用纪兴概云：

浠邑山川，甲于郡属。其南门对岸，峭壁巉岩，临水依山，数千百年，仅一东坡居士为此地知己，而以击空明三字镌之岩石。先恭人藏魄处，距邑治可六十里而遥。余诸生时，以展墓，取道城南尾。先中议大夫后低徊留之，不能去者，盖三十年往矣。先中议有意卜居，而未逮也。会岁戊申，大浸稽天祖居黄冈之乌林镇，苦怀襄甚，延徙而浠，故以黄冈人，遂为浠人者，始此于时。即从岩上创有小楼，命名闲云。旦晚憩息，身世都忘。不谓以进贤冠，别此楼，去荏苒。宦辙历如许，居诸而后，乃今得解组归也。登楼纪事，为歌一章，聊以写山水之癖云尔。

余癸丑冬仲自黄州还，宿九峰寺。时大雪方霁，素月流空，银海生花，清辉彻骨。先是蔡敬夫宪长寄我《雪月双清篇》，此夕诵之，正与景对。挥毫引满，亦继斯章，因寄蔡君，犹惭倚玉云尔。